佛門趣談



禪門趣談十一:人誰無過,在改之為美(上)(下)

禪門趣談十一:人誰無過,在改之為美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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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十一

上文提及,益者三友之一,友直(正直坦誠、道義相砥,過失相規。)

然,真有這麼一位朋友時,我們承受得了嗎?

 

《禪林寶訓》卷一就記載這麼一則故事:

湛堂曰:「予昔同靈源,侍晦堂於章江寺。靈源一日與二僧入城,至晚方歸。

 

晦堂因問:『今日何往?』

靈源曰:『適往大寧來。』(靈源以無事入城自覺不便,但對曰適纔往大寧來。)

 

時死心(黃龍悟新禪師)在旁,厲聲呵曰:『參禪欲脫生死,發言先要誠實,

清兄何得妄語?』

 

靈源面熱不敢對,自爾不入城郭,不妄發言。

 

予固知靈源、死心,皆良器也。」

 

看了真令人膽跳心驚。

 

《禪林寶訓筆說》云:「

此節明益友無諱、知過能改。

 

時死心正值在旁侍立,不忍其虛妄,乃大聲呵吒。靈源聞呵,大漸面熱,不敢別對。

 

靈源以不自悋之心,知過必改。

死心以不自欺之心責友,正而不屈。

 

如二人者,各得其正,真良器也。」

 

子曰:「德之不修、學之不講、聞義不能徙、不善不能改,是吾憂也。」

 

尹氏曰:「德必修而後成,學必講而後明,見義能徙,改過無吝。

 

此四者日新之要,苟未能之,聖人猶憂之,況學者乎?」(《禪林寶訓合註》卷二)

 

圓悟禪師曰:「

學道存乎信,立信在乎誠。

 

存誠於中,然後俾眾無惑。

存信於己,可以教人無欺。

 

惟信與誠有補無失。是知

誠不一,則心莫能保;

信不一,則言莫能行。

 

古人云:『衣食可去,誠信不可失。』……

 

人誰無過,過而能改,善莫大焉。

 

從上皆稱改過為賢,不以無過為美。

 

故人之行事多有過差,

上智下愚俱所不免,

 

唯智者能改過遷善,

而愚者多蔽過飾非。

 

遷善則其德日新,是稱君子。

飾過則其惡彌著,斯謂小人。

 

是以

聞義能徙(遷徙),常情所難(難得)。

見善樂從,賢德所尚。

 

望公相忘於言外可也。」

(還望能忘言得意才好。)

(《禪林寶訓》卷二)

 

著實願意規勸人的,少了;

願意接受人規勸的,更少。

(待續)1080714

 

註:

吒:發怒時大聲叫嚷;嘆息,感嘆。

吝:同悋,悔恨、遺憾、羞耻、耻辱。

 

 

禪門趣談十一:人誰無過,在改之為美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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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十一

《經律異相》卷七:「昔者羅云(羅睺羅)未得道時,心性麁獷言少誠信。

 

佛勅羅云,汝往到賢提精舍中住,守口攝意勤修經戒。羅云奉教作禮而去。

 

住九十日,慚愧自悔,晝夜不息。

佛往視之,羅云歡喜。前禮佛足,安施繩床,攝受囊越。

 

佛居繩床,告羅云言:『澡槃取水,為吾洗足。』洗足已訖。

 

佛語羅云:『此水可食用飲澡潄以不?』

 

羅云白言:『此水本實清潔,今已洗足,受於塵垢,不可復用。』

 

佛語羅云:『汝亦如是!

 

雖為吾子國王之孫,捨世榮祿得為沙門。不念精進攝心守口,三毒垢穢充滿胸懷,亦復如此水,不可復用也。』

 

佛復語羅云:『澡槃雖空,可用盛食飲不?』

 

白言:『不可,所以者何?用有澡槃之名,曾受不淨故也。』

 

佛語羅云:『汝亦如是!

 

雖為沙門口無誠信,心性強剛不務精進,曾受惡名,亦如澡槃,不中盛食也。』

 

佛以足指,撥却澡槃,應時輪轉,自跳自墮,數反乃止。

 

佛語羅云:『汝寧惜此澡槃恐破不乎?』

 

羅云白佛:『洗足之器,賤價之物。意中雖惜,不大慇懃。』

 

佛語羅云:『汝亦如是!

 

雖為沙門不攝身口,麁言惡說多所中傷,

眾所不受智者不惜,身死神去輪轉三塗。

自生自死苦惱無量,諸佛賢聖所不愛惜。

亦如汝言,不惜澡槃也。』

 

羅云聞之,慚愧怖悸。

 

佛告羅云:『聽我說喻:

 

昔國王有一大象,猛健能戰。

其王興軍,欲伐逆國。

被象出兵,以使嚴行。

象唯藏鼻,畏不用鬪。

象士歡喜,知象護身。

 

所以者何?

 

象鼻軟脆,中箭即死。

唯當護口,如此大象護鼻不鬪。』

 

羅云聞佛懇惻之誨,感激自厲,得羅漢道(出譬喻經第十卷)。」

 

《沙彌律儀毗尼日用合參》卷一:「至於

澡槃之喻,羅云見呵。……

大寧之謾,靈源被吒。……

皆慙愧惶懼,感勵精勤。

 

蓋東隅雖逝,桑榆可收;

不遠而復反,則終吉也。」

 

《禪林寶訓拈頌》云:「

執見偏而善弗遷,逞蠻負強日招愆,

從新革去舊時習,枉則直兮曲則全。」

 

羅云聞佛,懇惻之誨,感激自厲,

証羅漢果。

 

靈源被吒,知過必改,禪林譽為:

「道學行義,純誠厚德,有古人之風;

安重寡言,尤為士大夫尊敬。」

(《禪林寶訓》卷二)

 

是故「改過」二字,是化迷為悟,轉物為道之捷徑,不可不刻意行焉。(完)

1080715

 

註:

「失之東隅,收之桑榆。」出自

《後漢書·馮異傳》。

東隅,日出處,表示早晨,引申為早年。

桑榆,日落處,表示傍晚,引申為晚年。

 

原指在某處先有所失,在另一處終有所得。

比喻開始在這一方面失敗了,最後在另一方面取得勝利。

 


禪門趣談十:物以類聚,人以群分

禪門趣談十:物以類聚,人以群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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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十

《禪林寶訓》卷1:

「是故學者,居必擇處,遊必就士。遂能絕邪僻、近中正、聞正言也。

 

昔(澤州)福嚴(良)雅和尚,每愛真如(慕)喆,標致可尚,但未知所附者何人。

 

一日見與大寧(道)寬、蔣山(贊)元、翠巖真偕行。雅喜不自勝。

 

從容謂喆曰:『諸大士法門龍象,子得從之遊,異日支(撑)吾道之傾頹,彰(顯)祖教之利濟,固不在予之多囑也。』」

子曰: 「益者三友,損者三友

友直(正直坦誠、道義相砥,過失相規。)

友諒(寬容、敦厚,忠誠,堅守承諾。)

友多聞(見多識廣、博學多聞)

益矣(進德輔仁、學識增加之裨益)

 

友便辟(虛偽矯飾,內缺正直、心無真誠)

友善柔(諂媚阿諛,恭維奉承,不重誠信)

友便佞(欺世盜名、心懷鬼胎,巧言善辯、富有心計)

損矣(進德輔仁、學識增加之損害)

《論語‧季氏篇》


禪門趣談九:求學當選於師(一)~(六)

禪門趣談九:求學當選於師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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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九

前文敍述到圓通禪師,

推薦大覺,大覺至此魚躍龍門;

提拔佛印,佛印因之展露頭角,

所以叢林賢訥知人矣。

 

實因「知人」一節最為難事。

 

《禪林寶訓筆說》卷1:「

 

演祖曰:利生傳道,務在得人。

而知人之難,聖哲所病。

 

聽其言而未保其行;

求其行而恐遺其才。

 

自非素與交遊,備詳本末,

探其志行、觀其器能,

然後守道藏用者,可得而知。

 

沽名飾貌者,不容其偽,

縱其潛密,亦見淵源。

 

夫觀、探、詳、聽之理,

固非一朝一夕之所能。

所以南嶽讓見大鑑之後,猶執事十五秋。

馬祖見讓之時,亦相從十餘載。

 

是知先聖授受之際,固非淺薄所敢傳持。

 

如一器水,傳於一器,始堪克紹洪規。

如當家種艸,此其觀探詳聽之理明驗也。

 

豈容巧言令色,便僻諂媚而充選者哉!」

 

【釋義】

欲知人之賢否,要在久識乃得其真也。

 

五祖法演禪師說:

凡欲利益眾生,傳授祖道,所貴專在得真正良材,乃堪承繼。

 

然知人一節最為難事。古聖先賢,亦以為憂。何也?

 

聽其所言似實有德,未審平日行履果如其言否?

必求其所行,造到古人地位,又恐遺失其人之才力。

 

欲知人之的實,要在平素與之交遊。

歲月既久,則所知益深,備詳其本末。

 

探討其志向、觀察其行履,以及器量能幹,然後真知實曉,此人果是守道存德者?果是韜光秘用者?

 

若是沽賣虗名,粧飾顏貌者,

亦久而能知,難以隱偽。

縱使彼做得深潛隱密,吾亦能闚見其幽深源底也。

 

且而觀、探、詳、聽這四種道理,

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得的。

 

所以南嶽懷讓見六祖大鑒之後,猶執侍巾瓶一十五秋。

江西馬祖道一見懷讓之時,亦相從淘汰十有餘載。

 

是知先聖上授下受之際,固非淺根薄德所能傳持。

所謂見與師齊,減師半德;

見過於師,方堪傳授。

是謂授、受必須親證。

 

猶如以此一器水,傳入於彼之一器,無欠無餘。此喻為子者不妄受也。

 

如此之人,始能克紹大法弘規,擔當佛祖家業。

 

又如畊田者之的當人家,收存好種,種好則苗必秀。此喻為師者不妄傳也。

 

如此觀、探、詳、聽之理既盡,始為明驗不誣也。

 

且能克紹、能繼續之人,

豈容巧好其言、令善其色,便佞偏僻、諂屈媚悅之徒,擔其任哉?

 

鳥之將息必擇其林,人之求學當選於師。

 

師乃人之模範。……

 

東晉安師(道安大師),十二出家。貌黑形陋,師輕視之驅役田舍。

 

執勞三年,方求師教,授《辨意經》。

執卷入田,因息就覽。暮歸還師,經已闍誦。

 

師方驚嘆,乃為剃髮;

至受具戒,恣其游學。

 

投佛圖澄,見以奇之,異哉小童!

 

真世良驥,不遇青眼,困駕鹽車;

自非伯樂,奚彰千里之駿。

 

故出家者慎宜詳擇察。

有匠成之能,方具資稟之禮。」

(《緇門警訓》卷一)

 

道安大師因其貌不揚,不獲其師青睞,遣之耕田勞役三年。逮受大戒後,允其遊學遇佛圖澄大師,方知道安乃千里之駒。

 

倘道安滯守原處,不擇良師,未遇佛圖澄,則無後來「彌天釋道安」及符堅所謂:「朕以十萬之師取襄陽,唯得一人半。……安公一人、習鑿齒半人也。」

 

是云:

「真世良驥,不遇青眼,困駕鹽車;

自非伯樂,奚彰千里之駿。」

 

佛圖澄大師真安公之伯樂也!

 

可謂:師家具知人之眼,乃不失衲子有拔萃之資。

 

(待續)

 

 

禪門趣談九:求學當選於師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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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九

《高僧傳》卷五:「

 

釋道安,姓衛氏,常山扶柳人也。家世英儒。早失覆蔭,為外兄孔氏所養。

 

年七歲讀書,再覽能誦,鄉隣嗟異。

至年十二出家。

 

神智聰敏,而形貌甚陋,不為師之所重。

 

驅役田舍至于三年,執勤就勞曾無怨色。

篤性精進齋戒無闕,數歲之後方啟師求經。

 

師與《辯意經》一卷,可五千言。

安齎經入田,因息就覽。

暮歸以經還師,更求餘者。

 

師曰:昨經未讀,今復求耶?

答曰:即已闇誦。

 

師雖異之而未信也,復與《成具光明經》一卷,減一萬言。

 

齎之如初,暮復還師。

師執經覆之不差一字,師大驚嗟而異之。

 

後為受具戒恣其遊學。至鄴(後趙國都,今河北邯鄲市臨漳縣)入中寺遇佛圖澄。

 

澄見而嗟歎,與語終日。

 

眾見形貌不稱,咸共輕怪。

 

澄曰:此人遠識,非爾儔也。

 

因事澄為師,澄講安每覆述。

眾未之愜(不以為然),咸言:『須待後次,當難殺崑崙子。』(對皮膚黝黑之道安的蔑稱,如「漆道人」亦是。)

 

即安後更覆講,疑難鋒起。

安挫銳解紛,行有餘力。

 

時人語曰:『漆道人驚四隣。』」

 

道安大師,魏晉南北朝著名高僧。從小記憶力就好「再覽能誦」。

 

「澄見而嗟歎,與語終日。」會讓一位國師級的神僧,跟一位年輕釋子「與語終日」者,必非普通人物、等閒之輩。

 

「澄曰:此人遠識,非爾儔也。」澄公座下徒眾萬人,道安若無有拔萃之資,尊者佛圖澄豈會對之賞譽有加?

 

「竺佛圖澄者,西域人也,本姓帛氏。

少出家清真務學,誦經數百萬言,

善解文義。

雖未讀此土儒史,而與諸學士論辯疑滯,皆闇若符契,無能屈者。」

(《高僧傳》卷九)

 

記憶力強、出類拔萃的道安,在博學及「國之大寶」國寶級的澄公大師座下,

可謂如魚得水,獲得澄公的栽培與教導,「澄講、安每覆述」,使道安成為眾弟子中成就最大、最為傑出的一位。倘無佛圖澄尊者何來日後的安公?

 

誠如《華嚴經》所云:「

 

若欲成就一切智智,應決定求真善知識。」

 

《妙法蓮華經》也云:「

 

善知識,能作佛事,示教利喜,令入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……,

當知善知識者是大因緣,所謂化導令得見佛,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。」

 

(待續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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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九:求學當選於師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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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九

承上文。

且安公弟子慧遠大師,為淨土初祖,三代賢聖,師徒相得益彰,締造了佛教史上不朽的光輝。

 

《高僧傳》卷八<義解>讚譽云:「

釋道安者,資學於聖師竺佛圖澄,

安又授業於弟子慧遠,

惟此三葉,世不乏賢,

並戒節嚴明,智寶炳盛;

 

使夫慧日餘輝,重光千載之下,

香吐遺芬,再馥閻浮之地,

湧泉猶注,實賴伊人。」

 

智者大師亦讚歎說:「

遠是彌天釋道安之高足,

安是大和尚佛圖澄之弟子。

 

三德相承如日月星,

真佛法梁棟皆不可思議人也。」

(《國清百錄》卷二)

 

道安在佛圖澄尊者圓寂後才離開鄴都,這十三、四年之間,為他的道業與學業打下良好深厚的基礎。使其在中國佛教史上,有著重要地位及劃時代的特殊貢獻:

 

一、自漢魏迄晉,經來稍多,而傳經之人名字弗說,後人追尋莫測年代。安乃總集名目、表其時人、詮品新舊,撰為經錄《綜理眾經目錄》,眾經有據,實由其功。成為中國佛教史上第一部佛典目錄,開創中國佛教文獻整理和目錄研究之先河。

 

二、立說「本無」宗,倡一切諸法本性空寂,故又名「性空」宗,為魏晉般若學派「六家七宗」之一。自慧風東扇、法言流詠以來,雖日講肄,格義迂而乖本,六家偏而不即。性空之宗,以今驗之,最得其實,是中觀般若學在中國的先驅。

 

三、反思「格義」方式,還原佛教義理之本意。

 

四、重視戒律。制定《僧尼軌範》、《佛法憲章》,條例為三:一曰行香、定座、上講之法,二曰常日六時行道飲食唱時法,

三曰布薩差使悔過等法。成為僧團規則、僧尼準則,「天下寺舍,遂則而從之」。

 

五、重視經典翻譯。符堅攻占襄陽,筵請道安入住長安五重寺。宏揚佛法,主持翻譯事業,時譯場幾千餘人,譯《中阿含經》、《增一阿含經》、 《三法度論》等。並針對翻譯情形提出「五失本、三不易」(五種失去本義、三種不容易翻譯)之說。

 

六、科判佛經為:「序分、正宗分、流通分」三部分。初曾遭質疑,逮《佛地經論》譯出後,亦有三分之解法,方信大師智慧超群,深契佛心,有先知之明。

 

七、魏晉初沙門依師為姓,故姓各不同。安以大師之本,莫尊釋迦,乃以釋命氏。後獲《增一阿含》,果稱「四河入海無復河名,四姓為沙門皆稱釋種。」既懸與經符,遂為永式。

 

八、安每疏經義必求聖證,一日感龐眉尊者降。安出所製似之,尊者欽歎以為盡契佛心,仍許以密助弘通。安識其為賓頭盧(賓頭盧頗羅墮尊者)也,因設日供祀之,今供賓頭自安而始。

 

(待續)1080617

 

註:

《高僧傳.神異篇》<竺佛圖澄傳>

(石)虎傾心事澄,有重於(石)勒。

迺下書曰:「和上國之大寶!

榮爵不加、高祿不受,

榮祿匪及,何以旌德。

從此已往,宜衣以綾錦,乘以雕輦。

 

朝會之日和上昇殿,

常侍以下悉助舉輿,

太子諸公扶翼而上。

主者唱:『大和上至』

 

眾坐皆起,以彰其尊。」

 

 

禪門趣談九:求學當選於師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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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九

東晉大臣、文學書法家孫綽在《名德沙門論》,稱道安大師「博物多才,通經名理。」安公的博學廣聞可由下列幾件事窺知一二:

 

一、安與弟子慧遠等四百餘人渡河夜行,值雷雨乘電光而進。前行得人家,見門裏有二馬柳,柳間懸一馬篼,可容一斛。安便呼「林百升」,主人驚出,果姓林名百升,謂是神人,厚相接待。既而弟子問:「何以知其姓字?」安曰:「兩木為林、篼容百升也。」

 

二、藍田縣得一大鼎,容二十七斛。邊有篆銘,人莫能識,乃以示安。安云:「此古篆書,云魯襄公所鑄。」乃寫為隸文。(將之轉寫成隸文)

 

三、又有人持一銅斛,於市賣之。其形正圓,下向為斗,……邊有篆銘。堅以問安,安云:「此王莽自言出自舜,……

以同律量,布之四方,欲小大器鈞,令天下取平焉。」(用以統一天下量具)

 

其多聞廣識如此!

 

又「安外涉群書,善為文章,長安中衣冠子弟為詩賦者,皆依附致譽(以結交安公為榮耀)。」

 

「堅勅學士內外有疑皆師於安。

故京兆(長安)為之語曰:『學不師安,

義不中難(無法學得高深的學問)。』」

 

可見道安大師在長安不獨是前秦佛教界的泰斗,同時也成了長安學界的領袖。

 

除此之外,其對時局分析也有精闢見解。

 

當符堅想要進攻東晉時,「堅弟平陽公(符)融及朝臣石越原紹等,並切諫終不能迴,眾以安為堅所信敬,乃共請曰:『主上將有事東南,公何不能為蒼生致一言耶?』

 

會堅出東苑,命安升輦同載。……安曰:『若鑾駕必動,可先幸洛陽,枕威蓄銳,傳檄江南(若一定要戰,可先到洛陽,養精蓄銳,致書江南),如其不服,伐之未晚。』堅不從。」

 

終至落得「(符)融、馬倒殞首,(符)堅、單騎而遁」,淝水兵敗的慘局。

 

最後,由當代緇俗二位著名人物,鳩摩羅什大師、名士習鑿齒對道安大師的評語,可說是對安公一生的成就,給予極高的讚賞:

 

《高僧傳》云:「安先聞(鳩摩)羅什在西國,思共講析,每勸堅取之。

 

什亦遠聞安風,謂是『東方聖人』,

 

恒遙而禮之。……安終後十六年,什公方至,什恨不相見,悲恨無極。」

 

習鑿齒與謝安(東晉宰相)書云:「

來此見釋道安,故是遠勝非常道士(確實是非凡的修道人)。

 

師徒數百,齋講不倦。

無變化伎術可以惑常人之耳目,

無重威大勢可以整群小之參差。

 

而師徒肅肅(恭敬貌),自相尊敬。

洋洋濟濟(盛美貌、人才濟濟),

乃是吾由來所未見。

 

其人理懷簡衷,多所博涉,內外群書,略皆遍覩,

陰陽算數,亦皆能通。佛經妙義,故所游刃。

作義乃似法蘭、法道。

 

恨足下不同日而見(不能一起來見他),

其亦每言思得一敘(他卻常提起想跟您見個面)。」

 

其為時賢所重,類皆然也。

 

無怪乎近代梁啟超在《佛學研究十八篇》〈佛教教理在中國之發展〉說:

 

「使我佛教而失一道安,能否蔚為大國,吾蓋不敢言。」

 

道安大師真佛教之瑰寶也!

(待續)1080618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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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九:求學當選於師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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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九

蓮池大師在《緇門崇行錄》<尊師之行>◎力役田舍,也藉道安大師為例,表達他個人看法:「

 

安,清廟之圭璋也。

置之耒耜而服勤不怨。

 

今弟子纔負寸長禮貌,衰則去矣。

況田役耶?況久於田役耶?

吾於是三嘆。」

 

蓮池大師意思是,像安公這樣宛如宗廟寶玉那麼尊貴的人才,只因相貌不揚,不為師所重,還遣之耕田勞役。執勤就勞,曾無怨色,至于三年。

 

那像現在為人弟子眾,稍微具點小才能,只要對他稍不重視或稍微不客氣就要離開了,何況叫他去種田服勞役?何況久在田裡服勞役?

 

這使我們聯想到近代廣欽老和尚的修行過程。

 

廣欽老和尚生於清光緒十八年,於泉州承天禪寺禮苦行僧瑞舫法師出家。瑞舫法師因苦行過苛,不幸英年早逝。實際教導廣師的則是住持轉塵上人。

 

轉塵上人鞭策甚緊,時時耳提面命。某日近午,大家出坡收工返寺時,正聞午齋雲板響起。由於叢林人多,供眾不易,平日省吃儉用,湯湯水水,沒有滋養,加上出坡賣力,眾人都餓得發暈,顧不得把工具收拾好,紛紛擠往齋堂用齋。師亦隨眾趕往齋堂,卻為轉塵上人叫住,命其將工具收拾歸位後方可去吃飯。

 

時師也餓得四肢發軟,兩眼無力,一邊收拾,心裡邊一直不是滋味,瞋心一起,不管三七二十一,和尚不幹了!信步朝山門外走去。

 

走沒多遠又自忖:我不是為了生死而出家的嗎?豈為一點苦差事而違初願?經此反省,遂至轉塵上人跟前懺悔,轉公允其隨眾入齋堂,並叮嚀一句:

 

「吃人不吃、做人不做,以後你就知!」

 

自此以後,師更刻苦自勵,不敢興退卻之念。

 

師執勞役修福十餘載後,被委任香燈。某次睡過頭,慢了五分鐘起板,心想:常住六百位,每位錯過五分,一共怠慢了三千分,這因果如何承擔得起?

遂於大殿門口跪著一一向大眾師懺悔。

 

師責任心重,罪己甚嚴,自此以後,每天於佛前打坐,不敢怠慢。

由於警戒心重,一夜驚醒五六次,遂在驚警戒慎之中,醒醒睡睡之間,師打下了「不倒單」的基礎。

 

及至受戒歸來,便積極準備入山苦修。

經轉塵上人允許,遂攜帶四套簡單換洗衣物,五百錢米(約十多斤米),邁向承天寺後山——清源山,準備作一番活埋。

 

一段時間過後,所帶糧食總會吃完。正餓得發慌時,見遠處一群猴子戲耍,只見牠們吃著一粒粒樹子,不覺垂涎三尺,肚子更餓得受不了。

 

師一邊看猴子,一邊看看自己,不覺莞爾,當下這付德性,與樹上的猴子,有何差別?猴子能吃,我為什麼不能吃?隨手從地下撿起樹子吃起來。師食樹子後,便覺有精神,又繼續用功。

 

據民國63年7月8日廣欽老和尚自述生平事蹟云:

 

樹子吃幾天後沒有了,我即開始坐功,有出入定,約一個月後又餓了,這次出去覓食,找到一塊山蕃薯,約有一、二十斤重。

 

我找到一根樹枝挖一小塊來吃,然後再用土蓋好,繼續用功,本來修行只是借假修真,吃一點,聊以充飢即可。此塊山薯再生小山薯,足足讓我吃了三、四年。

 

縱觀道安大師及廣欽老和尚修道過程,倘若沒有對常住工作殷勤發心,盡心盡力,努力執行一段時間,

 

道安大師能有因緣福報,遇著佛圖澄尊者嗎?遇著了,待得住嗎?受得了同儕的奚落輕蔑嗎?

 

廣欽老和尚在山上禪修尚未成就,糧食殆盡之際,會剛好有福氣找到山蕃薯,讓他在山上又可多待三、四年用功嗎?

 

這是我們需要深思的。

 

《緇門崇行錄》<尊師之行>◎歷年執侍,可以提供我們參考:

 

唐招賢通禪師,少為六宮大使,因詣鳥窠求出家,不納,堅求,乃為剃落。

 

執侍左右,勤劬不替,經一十六年,不蒙開示,欲辭去,窠問何之。

 

曰:「諸方學佛法去。」

窠曰:「佛法此間亦有少許。」

遂拈起布毛,忽大悟,號布毛侍者云。

 

贊曰:「

人見侍者於布毛下悟去,

不知一十六年織紝之力也。

 

匪(若無)多載辛勤,焉有今日事?

 

遇明師者幸毋以躁心乘之。」

 

由此,我們堅信古德所云:「

 

汝及出家須立志,求師學道非容易。

燒香換水要殷勤,佛殿僧堂勤掃拭。」

 

對常住工作努力發心去做,

必能「取善無窮」!

 

確實如此,真實不虛。

(待續)1080619

 

 

禪門趣談九:求學當選於師(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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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九

然則師徒相處,難免會有磨擦或意見不合,此時為弟子者,當虛懷若谷、懺悔退讓,依教奉行,方不至空遇明師,而當面錯過。

 

《緇門崇行錄》卷1:◎離師自責

 

唐清江,幼悟幻泡,禮曇一律師為親教師。

 

諷誦經法,觸目而通。識者曰:「此緇門千里駒也。」

 

嘗與師稍忤,捨而遊方,遍歷法筵。

自責曰:「天下行半,如我本師者鮮矣!」乃還師所。

 

當僧集時,負荊喝言:「某甲再投和尚,惟願攝受。」

 

時一公詬罵,江兩淚懺謝曰:「前念無知,後心有悟,望和尚大慈,施與歡喜。」求哀再四,一公憫之,遂為師資如初。

一公歿,謁忠國師,密傳心要焉。

 

贊曰:「

舍賢聖而知非,當詬罵而不退,

可謂明且誠矣!終傳心印,不有繇乎!

 

彼淺信之流,

小嫌則長往不返,

微呵則銜恨不忘,

 

空遇明師,竟有何益?

如逢帝王,不獲一官。惜哉!」

 

同樣的,洛浦禪師是臨濟大師的得意弟子,被譽為「臨濟一支箭」,因而起傲慢之心,自以為見地已徹。

 

然不為臨濟所肯,遂乃負氣而走。

 

隔日臨濟昇堂曰:「臨濟門下,有隻赤梢鯉魚,搖頭擺尾向南方去,不知將被誰家齏甕裡淹殺!」

 

洛甫遊歷諸方後,直往夾山卓庵,經年不訪夾山。

 

山乃修書,……曰:「

這僧開書,三日內必來,

 

若不開書,斯人救不得也!」

 

夾山卻令人伺洛甫出庵,便與燒卻。

 

越三日,果出庵,人報曰:「庵中火起!」亦不顧,直造夾山而開悟。

 

洛甫還算有福報,離開臨濟大師後還能被夾山夾住,否則此生豈不虛度?

 

因此,《華嚴經》云:「

 

善男子!

求善知識勿生疲懈,

見善知識勿生厭足,

 

於善知識所有教誨皆應隨順,

於善知識善巧方便勿見過失。」

 

此乃為人弟子者,必需謹記於心才是。

 

(完)1080620

 

 

 


禪門趣談八:勢位及身而盡、道德萬古留芳

禪門趣談八:勢位及身而盡、道德萬古留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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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八

前文敘及大覺接曉舜來十方淨因禪院,

「館之于正寢而自處偏室。執弟子禮甚恭。王公貴人來候者怪之。師具以實對曰:『吾少甞問道於舜,今其不幸其可以像服二吾心哉?』」(《釋氏稽古略》卷四)

 

世間可尊可貴者,莫有過於道;

可嘉可美者,莫有過於德。

 

所謂「患難見真情」,此真情即人性光明面、人性的光輝面,佛教所言人人本具如來智慧德相。尤其是在兵荒馬亂之際,

人人自顧不暇,尚能彼此相扶持、不捨不棄,尤屬難能可貴。

 

《緇門崇行錄》<尊師之行第三>

◎兵難不離

 

元印簡,山西寧遠人,八歲禮中觀沼公為師,十八,元兵下寧遠,

 

四眾逃難,簡侍中觀如故。

 

觀曰:「吾迫桑榆(垂老之年),汝方富有春秋(年輕有為),何當玉石俱焚?宜自逃遁。」

 

簡泣曰:「因果無差,死生有命,

安可離師苟免乎?」

 

明日城降,元帥史公天澤問曰:「汝何人?」

對曰:「沙門」。

「食肉否?」

對曰:「何肉?」

史曰:「人肉」。

對曰:「虎豹尚不相食,況人乎?」

史喜而釋之。

 

《世說新語》<德行第一>中,荀巨伯不捨友人,「寧以我身代友人命」義行,是我們曾讀過,印象深刻而熟悉的故事。

 

荀巨伯遠看友人疾,值胡賊攻郡,

友人語巨伯曰:「吾今死矣,子可去。」

巨伯曰:「遠來相視,子令吾去;敗義以求生,豈荀巨伯所行邪?」

 

賊既至,謂巨伯曰:「大軍至,一郡盡空,汝何男子,而敢獨止?」

巨伯曰:「友人有疾,不忍委之,寧以我身代友人命。」

 

賊相謂曰:「我輩無義之人,而入有義之國!」遂班軍而還,一郡並獲全。

 

節義之行至大矣!

 

不但讓全城免於賊軍蹂躪災難,也保全自家生命安全。

 

郗公(郗鑒)值永嘉喪亂。在鄉里,甚窮餒(窮困挨餓、命如草芥)。鄉人以公名德(德高望重),傳共飴之(輪流給予食物)。

 

公常攜兄子邁及外生(甥)周翼二小兒往食。

鄉人曰:「各自饑困,以君之賢,欲共濟君耳,恐不能兼有所存。」

 

公于是獨往食,輒含飯着兩頻邊,還吐與二兒。

後并得存,同過江。

 

郗公亡,翼為剡縣(紹興會稽剡縣縣令),解職歸,席苫(坐臥於草薦上,古居喪之禮節)於公靈牀頭,心喪終三年。(古人對老師之死,悲痛如父母之喪而無喪服,泛指無服或釋服、脱去朝服後的深切悼念,有如守喪,喪期三年。)

這就是著名的「郗鑒吐哺」典故由來。

 

郗鑒,東晉名臣,以清節儒雅著名。永嘉之亂時,聚眾避難於嶧山(山東濟寧)。平日待人誠正、德高望重,所以遭逢永嘉戰亂逃難時,獲鄉民照顧得以倖存。

 

當郗鑒過世時,外甥周翼即辭官回來守孝三年,以報答這位舅舅在當時顛沛流離,逃難失所時的撫育照顧之恩。

 

明教(契嵩禪師)曰:「

尊莫尊乎道,美莫美乎德。

 

道德之所存,雖匹夫非窮也;

(雖窮如匹夫不以為苦,故曰非窮。)

 

道德之所不存,雖王天下非通也。

(雖貴同天子不以為榮,故曰非通。)……

 

是故學者,

患道德之不充乎身,

不患勢位之不在乎己。

 

勢位及身而盡,千古重乎?及身重乎?

 

學者于此當猛省深修可也。」

(《禪林寶訓》卷一)

 

道德千古留名、萬古留芳。

權勢地位終其一生耳。

 

熟重熟輕學者自當知。

 

註:

郗鑒少年時孤貧,但博覽經籍、躬耕吟詠,工於書法。「東床快婿」—王羲之,即是他的女婿。

歷仕晉元帝、晉明帝、晉成帝三朝,曾助討平晉初王敦之亂和蘇峻之亂。與王導、卞壼等同受遺詔輔佐晉成帝。反對陶侃及拒絕外戚庾亮廢王導,以削弱琅琊王氏在朝中影響力的建議,阻止了朝中主要士族的劇烈鬥爭,讓經歷過兩次大動亂的東晉能夠維持安定。咸康五年(339年)病逝,享年七十一歲。晉成帝在朝堂上哭泣,並派御史持節護喪事,追贈太宰,諡文成。


禪門趣談七:大覺懷璉禪師才德兼備 (一)~(五)

禪門趣談七:大覺懷璉禪師才德兼備 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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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七

慶曆七年(1047年),蘇洵攜子蘇轍至廬山圓通寺拜會居訥。

大覺正是此時與蘇洵父子相識,之後數十年三蘇與大覺往來頻繁,成就「詩僧」之美譽。

 

大覺應詔入汴京後,兩次親臨化成殿與宋仁宗談論佛法。轉眼已六年了,便與仁宗提出「應任孤雲自在飛」的歸隱之意。

 

但愛惜大覺之才與德,仁宗自是百般不捨,希望大覺「再住京國,且興佛法。」並賜贈龍腦香木作成的缽予大覺。

 

唐宋時期,出產龍腦的波斯、大食帝國使臣,把龍腦當成「國禮」送給中國皇帝。

 

大覺謝恩罷,捧著缽說:「出家人要穿樸素不好看的衣服,用瓦或鐵作的缽吃飯,這個龍腦木缽太高貴奢華,不如法,遂焚之。」

 

《緇門崇行錄》<高尚之行◎對使焚缽>也有記述此事:「

 

宋懷璉,漳州人。皇佑中,召對化城殿稱旨,賜號大覺禪師。璉持律甚嚴,上嘗遣使賜龍腦缽盂;璉對使焚之曰:

『吾法以壞色衣,以瓦缽食;此缽非法,宜無所用。』使回奏,上嘉歎久之。」

 

大覺之所以焚缽,除本身「持律甚嚴、缽不如法」外,

也深知奇珍異寶容易遭來禍端。

於己,易起貪戀;於外,小者盜賊覬覦,大者如蘊聰禪師事件。

 

且圓通曾告誡大覺曰:「古聖治心於未萌,防情於未亂。葢豫備則無患。…古之賢哲,有終身之憂而無一朝之患者。」(《禪林寶訓》)

 

因此當著使者的面,把龍腦缽給燒了,

以防患於未然、絕之於未萌。

 

蘊聰禪師事件是怎麼一回事?

 

《禪林寶訓筆說》記載:「大覺曰:『

前輩有聰明之資,無安危之慮。如石門聰、棲賢舜二人者,可為戒矣。』

 

襄州石門寺蘊聰禪師。……

甞好積古人墨蹟。

 

太守入寺見之,去後使借三次,師不允,太守怒使擎師重責。

 

師既歸,眾僧迎於道側,首座趨前問訊曰:『太守無故屈辱和尚。』

師以手指地曰:『平地起骨堆。』隨手湧一堆高三尺。

 

太守聞知,令人削去三次,復湧如初。

太守懼之,朝夕不悅,不月內,全家喪于襄州。」

 

蘊聰禪師喜好收藏古畫墨寶,有次太守來訪,拿出來與太守品評鑒賞。焉知太守愛不釋手、意猶未盡,託人來借。

 

蘊聰考慮到借了可能不還,婉拒了。

如此三次!

太守惱羞成怒,派人擎拿蘊聰嚴刑責難。

蘊聰因好古而無端飛來橫禍、厄難。

珍奇異寶易引人貪愛眷戀,難以割捨,後患難料,不得不謹慎。所以大覺曰:「

夫為一方主者,欲行所得之道,而利於人,先須克己惠物,下心於一切,

然後視金帛如糞土,則四眾尊而歸之矣。……前輩有聰明之資,無安危之慮,如石門聰棲賢舜二人者。可為戒矣!」

(待續)

 

註:

在佛教,龍腦是禮佛的上等供品,也是浴佛的主要香料之一。《唐本草》天然龍腦質地純凈,薰燃時香氣濃鬱,煙氣甚小。無論東西方,歷來都被視為珍品。

 

 

禪門趣談七:大覺懷璉禪師才德兼備 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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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七

蓮池大師在《緇門崇行錄》<高尚之行◎好古(一)>,有針對「喜好收藏古董」興趣者提出個人觀點:

 

數輩好古者,群居一堂,

各出其古以相角(相比較),

有出元宋五季(五代)時物者,

眾相與目笑之(年代太淺貽笑大方),

已而唐,而晉,而漢,而秦,而三代。

 

恨不得

高辛之鐺(高辛氏的鍋子),

燧人之鑽(燧人氏的鑽子),

神農之琴(神農氏的琴),

太昊之瑟(太昊氏的瑟),

女蝸氏所煉五色石之餘也(女媧補天剩的五色石)。

 

一人曰:「諸君所畜誠古矣,非太古也,非太古之太古也。」

 

眾曰:「然則日月乎?」

曰:「未古也。有天地然後有日月。」

 

「然則天地乎?」

曰:「未古也,有虛空然後有天地。」

 

「然則虛空乎?」

曰:「未古也,吾所畜,日月未生,天地未立,空劫以前之物也。

 

諸君不吝千金以搏一爐,一瓶,一書,一畫。而不知寶(珍惜)其最古,

亦惑矣(實在迷糊)!」

 

眾相視無語。

 

◎好古(二)

 

俄而曰(不久有人說):「子之古(董),人所同也,非子所獨(有)也,奚貴焉(有什麼珍奇貴重)?」

 

曰:「同有之,同迷之,迷則不異於無,雖謂吾所獨,非過也。」(大家都有,但大家都迷了。迷了就和沒有沒兩樣,就算是我獨有的,也不過份。)

 

曰:「吾輩之古歷歷可觀,子之古安在?」

 

其人展兩手示之。(空劫前之物,意指人人本具如來智慧德性)

 

眾復相視無語。

 

蓮池大師的意思是,人人本具的佛性是最古、最珍貴、最至寶的,

 

但人卻不知珍惜,不知展現出來。

 

甚而不吝千金,徒收集些壞銅古鐵一堆,還互相比較誰的年代最久,

 

誠可笑矣!

 

 

(待續)

 

 

禪門趣談七:大覺懷璉禪師才德兼備 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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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七

前文,大覺當著使者的面,把宋仁宗賜贈的龍腦木缽給燒了。

相較於元末明初的金碧峰禪師,就是未注意到這點,所以差點被小鬼捉去閻羅王前報到。

 

禪師諱寶金,族姓石氏,號「碧峰」,人稱「金碧峰」。因道譽崇高,相傳皇帝賜與玉缽,禪師甚喜,愛不釋手。

 

金碧峰禪定工夫甚高,一入定就好幾天。一日世緣將盡,無常小鬼要來捉他。可是遍尋不著,無法回閻羅王前交差,只好向土地公求助。

 

土地公說:「金碧峰禪師是個有道高僧,一入定就不容易出來,除非移動他最心愛的玉缽,或許就會出定了。」

 

小鬼一聽便如法泡製。金碧峰聽到有人搖動他的玉缽,心一驚,趕快出定一看,原來是兩個小鬼在搗蛋。

 

金碧峰心想:我一念貪愛,不但不能享受禪定之樂,還出定給無常小鬼逮著,真是劫數。於是馬上把玉缽打破,雙腳一盤重新入定。並說了這首偈:「

 

若人欲拿金碧峰,除非鐵鍊鎖虛空;

虛空若能鎖得住,再來拿我金碧峰。」

 

小鬼只能眼睜睜看著金碧峰又入定了,真拿他沒辦法。

 

連禪定工夫這麼深的金碧峰,尚且很難去除貪戀。(因吾輩即是一念無明貪念,來投胎的。)

 

無怪乎大覺要在「心未萌、情未亂」之際,當著使者的面把龍腦木缽給燒了。

 

 

否則,使者一走,他就燒不下去也說不定。(待續)

 

 

禪門趣談七:大覺懷璉禪師才德兼備 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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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七

前已敘及石門蘊聰禪師事件。今談棲賢曉舜禪師之事。《禪林寶訓筆說》云:「

 

南康雲居曉舜禪師,字老夫。……住廬山棲賢寺。寺後多大樹。

 

太守入山見之,意欲伐起公所(建造辦公處所)。

 

師弗之,(不給,還給予糾正。因樹乃常住物。以正枉戾,所謂矯也。)

 

後被人挾讐乘隙訐告,太守捉師苦責,令還俗,民其衣。

 

大覺,昔曾入舜之室,故往京都訪之。

大覺讓舜正寢,璉居側室。

仁宗數詔入內問道,竟不言舜事。

 

偶一日聖旨勅淨因飰(齋)僧,見大覺侍舜甚恭歸奏帝召見之。

乃歎曰:『道韻奇偉,真山林達士。』

 

遂於扇書曰:『免咎為僧,復住棲賢。』

更賜紫衣金鉢,遣使送歸。……

 

入院上堂曰:

無端被譖枉遭迍,半載有餘作俗人。

今日再歸三峽寺,幾多歡喜幾多嗔。」

 

曉舜禪師為人正直,大覺曾說:「舜老夫賦性簡直,不識權衡貨殖等事。」所以難免容易得罪人。

 

太守要寺後大樹以蓋公所,曉舜不給便罷,可能還給予正言厲色責備、曉以大義,導致太守惱羞成怒、含怨在心。

 

恰巧有人挾怨陷害曉舜,太守便乘隙報仇。派人逮捕嚴刑責難,免除住持職務,強迫還俗穿百姓衣服。

 

因大覺以前尚未出名前,曾參學過曉舜。

「聞舜還俗,遣人取歸淨因。」(《大慧普覺禪師宗門武庫》卷一)

 

並讓曉舜睡方丈寮正房,而自己則睡旁邊小房間。

宋仁宗數度詔大覺入內問道,竟不言舜事。

 

「偶一日,嘉王取旨出淨因飯(齋)僧,見大覺侍舜之旁甚恭,歸奏仁宗,召對便殿。」(《宗門武庫》卷一)

 

《釋氏稽古略》卷四則云:「王公貴人來候者怪之,師具以實對曰:『

 

吾少甞問道於舜,今其不幸,其可以像服二吾心哉?』」

(豈可因他穿俗人衣服就改變我的心。)

 

仁宗知道這件事後,便召見曉舜並稱讚說:「道韻奇偉,真山林達士。」即還他清白,恢復僧人與廬山棲賢寺住持身份,「更賜紫衣金鉢,遣使送歸。」

 

(待續)

 

 

相關

 

 

禪門趣談七:大覺懷璉禪師才德兼備 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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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七

承上文,我們由下列五件事,可看出大覺的「德行義行」:

 

一、「聞舜還俗,遣人取歸淨因。」

二、「讓舜正寢,璉居側室。」

三、「仁宗數詔入內問道,竟不言舜事。」

四、「今其不幸,其可以像服二吾心哉?」

五、「見大覺侍舜甚恭。」

 

如果大覺「苟竊聲利,自喪至德。」但顯然他沒有。

 

大覺並未因曉舜禪師落難,就避之唯恐不及,深怕污染、拖累了他現在當紅的身份地位,反而把曉舜接來照顧。只因曾向他求教問道過。

 

「夫玉貴潔潤,故丹紫莫能渝其質。」

讚譽大覺一點也不為過。

 

古人說「窮莫訪親」,就曉舜立場而言,若非大覺遣人接他到十方淨因襌院,想必他也不便去投靠大覺。投靠後,對大覺從未替他向皇帝伸冤也不責怪。謹守叢林美德「是非以不辯為解脫」。

 

畢竟你有關係伸冤,太守也有管道辯解,原本僅是個人事件,可能因彼此互不相讓,滾雪球式地釀成黨爭也不無可能。

 

但曉舜秉持著「人之操履惟要誠實,苟執之不渝,雖夷險可以一致。」終於水落石出還他身份,衣錦榮歸。

 

「松表歲寒,霜雪莫能凋其操。」形容曉舜也蠻貼切。

是故節義為天下之大。

 

最後大覺結論說:「

然則人生定業,固難明辯。

細詳其原,安得不知其為忽慢不思之過歟?(忽,失于心不細;慢,失於心不恭。)

 

故曰:『禍患藏於隱微(幽隱微細間),發於人之所忽(疏忽不謹慎)。』

用是觀之,尤宜謹畏(敬謹而畏懼)。」

 

以蘊聰、曉舜二師之事看來,

 

太守來借了三次,蘊聰便應知所取捨;(失于心不細,忽也。)

曉舜「不予」便罷,何必「弗之」?(失於心不恭,慢也。)

 

所以為人處世行事,不可不時時戒畏謹慎,小心翼翼、一訾不懈也。

 

由曉舜禪師事件可知,大覺並未因圓通推舉,平步青雲後就貪圖聲聞名望,趨炎附勢。反而依然保持著出家人的德行操守。無怪乎《羅湖錄》稱曰:「大覺之不暴耀,足以羞挾權恃寵者之顏。」

 

才德兼備的大覺懷璉禪師,真值得吾輩讚歎、學習、效法。

 

 

(完)

 


禪門趣談六:圓通禪師知人識才

禪門趣談六:圓通禪師知人識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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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六

承上文。

《禪林寶訓筆說》記載:「汴京自唐朝毀寺(武宗毀佛),至(北宋)太祖建隆間復興兩街,止是南山律部,慈恩賢首疏鈔義學而已,皆義學。

士夫聰明超越者,皆厭名相因果。」

當時天台止觀,達磨禪宗未行。

 

淳化(太宗年號)以來。……至是時,

內使(銀璫使)李允寧奏施汴宅一區,創立禪席,賜額十方淨因禪院。

 

帝留意空宗,詔下三省,定議召有道者住持。

歐陽修、程師孟奏請圓通訥禪師,

允寧親持詔下江州,訥稱目疾耳背不赴。

帝益敬重,聽舉自代,訥舉大覺和尚應詔。」

 

《佛祖歷代通載》卷十九也云:「訥稱目疾不能奉詔,有旨令舉自代,遂舉僧懷璉,禪學精深居某之右,於是璉應詔,引對問佛法大意,稱旨。天下賢訥知人。」

 

圓通禪師何以要推舉大覺和尚呢?

 

《禪林寶訓》云:「大覺璉和尚初遊廬山,圓通訥禪師一見,直以大器期之。

或問:『何自而知之?』

訥曰:『斯人中正不倚,動靜尊嚴。加以道學行誼,言簡盡理。凡人資稟如此,鮮有不成器者。』」

 

大覺禪師,法號懷璉,俗姓陳,漳州龍溪縣永寧鄉人(今廈門海滄區),童貞入道。親近泐潭寺懷澄禪師十餘年,得印可後,便往廬山圓通寺參訪。

 

圓通寺住持居訥禪師,初見大覺,便認定大覺將來一定會成就大事業,便委以書記之職。

 

當歐陽修等大臣奏請圓通,住持十方淨因禪院時,圓通認為讓有才華、有能力的人,有地位可以大興佛事,利益更多的人。所以他謙讓,推薦同年齡,也同雲門宗的大覺去擔任。

 

果不其然,大覺不辱使命,深得仁宗賞識尊崇。

除此之外,圓通也提拔了佛印禪師。

 

「雲居佛印了元禪師。……又謁圓通訥公。訥曰:『骨格已似雪竇,後來之俊也。』

 

時書記懷璉方應詔以元繼其職。

 

江州承天虛席(江西九江.承天寺住持出缺),又以元當選(推薦了元擔任)。

郡將而少之(嫌他年輕才二十八歲)。

 

訥曰:

『元齒少而德壯,雖萬耆衲不可折也。(萬個老衲也抵不過他一個)』」

(《佛祖歷代通載》卷十九)

 

自此佛印展露頭角,其與蘇東坡機鋒逗趣向來為人津津樂道。

 

所以叢林諸方讚許圓通居訥禪師,有肚量、淡泊名聲且知人識才。甚為難得!

1080605


禪門趣談五 避名全節_善始善終(上)(中)(下)

禪門趣談五 : 避名全節,善始善終 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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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五

在前面<唐宣宗的一段佛門因緣>文中提到,宣宗李忱後到鹽官海昌見齊安禪師,齊安算禮遇照顧他,給他當書記(文書工作),而非遣其劈柴挑水勞役。

 

因緣時節到了還跟他說「時節至矣。毋滯蟠泥。乃以佛法為囑。」

 

所以李忱回京真當上皇帝後,對齊安是尊崇的,「屢遣使以師禮召安,安力辭。及終,勅諡『悟空禪師』。」

 

一辭是禮貌、二辭是謙虛、三辭叫力辭。

 

齊安禪師俗姓李,也是唐朝帝室後裔,因先人遷播,深避世榮,故不言其系族。以他這樣的身世背景出家,必然深知「榮華富貴如夢泡影」。

 

況古哲已有名言「福禍相倚」之至理。

 

老子云:「

 

得其所利,必慮其所害;

樂其所成,必顧其所敗。

 

人為善者,天報以福;

人為不善者,天報以禍也。

 

故曰:禍兮福所倚;福兮禍所伏。

 

戒之,慎之!」(《道德經》五十八章)

 

孔明亦云:「

 

欲思其利,必慮其害,

欲思其成,必慮其敗。」

(《便宜十六冊.思慮》)

 

所以齊安禪師能力辭不赴,真是有智慧者。彼此保此距離,留個好印象、美好回憶在心中,應是最佳選擇。

 

 

禪門趣談五 : 避名全節,善始善終 (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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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五

《了凡四訓》一書末有明末四大高僧之一,憨山德清大師撰〈雲谷先大師傳〉,裡頭提到:

 

……先太師翁,每延入丈室,動經旬月。

予童子時,即親近執侍,辱師器之,訓誨不倦。

 

予年十九,有不欲出家意。師知之,

問曰:「汝何背初心耶?」

予曰:「第(但)厭其俗耳。」

 

師曰:「汝知厭俗,何不學高僧?

 

古之高僧,天子不以臣禮待之,

父母不以子禮畜之。

天龍恭敬,不以為喜。

 

當取《傳燈錄》、《高僧傳》讀之,則知之矣。」

予即簡書笥,得《中峰廣錄》一部,持白師。師曰:

 

「熟味此,即知僧之為貴也。」

 

予由是決志薙染,實蒙師之開發。

 

憨山大師幸有雲谷禪師勉勵,否則明末可就少了一位高僧大德了。

 

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,雖不能至,心嚮往之。

 

今再擷錄諸籍中,古德高風亮節懿行典範,是知「僧之為貴也」。

 

南州帥南平鐘王雅聞師(曹山本寂禪師、曹洞宗祖師)有道。盡禮致之。不赴。但書大梅(法常禪師)偈曰:「

 

摧殘枯木倚寒林,幾度逢春不變心。

樵客見之猶不顧,郢人何得苦追尋。

 

 

附使贈之,遂不赴。(《撫州曹山元證禪師語錄》卷一)

 

 

禪門趣談五 : 避名全節,善始善終 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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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五

古云:

取法乎上,僅得乎中;

取法乎中,僅得乎下;

取法乎下,斯道危矣!

 

宋.懷深慈受禪師云:「忘名利,甘淡薄,世間心輕微,道念自然濃厚。」

 

人初出家,雖志有大小,莫不具一段好心。久之,

又為因緣名利所染。……

 

好心出家者,快須著眼看破,曾見深山中苦行僧,一出山來,

被數十個信心男女歸依供養,遂埋沒一生。況其大者乎?

 

古謂必須重離煩惱之家,再割塵勞之網,是出家以後之出家也。

 

出前之家易,出後之家難。(《緇門崇行錄》<高尚之行>◎出家)

 

不染世緣者,離塵脫俗也。

世緣不出名、利兩種。

 

佛法、世法如天平相似。

世情若重一分,佛法則輕一分也。

 

既為佛子,當行佛事。休心息念,杜絕諸緣,

精勤辦道,塵心不動,慧性自然圓明。

 

若經理塵緣,專於世事,則身雖出家,心不入道。

所謂:

山泉流出人間去,清水依然成濁波。

故願不染世緣也。」

(《怡山禮佛發願文略釋》卷一)

 

《禪林寶訓》記載:「

 

(北宋)仁祖皇祐初,遣銀璫小使,持錄綈尺一書,召圓通訥住(持)孝慈大伽藍,訥稱疾不起,表疏大覺應詔。……

或曰:「聖天子旌崇道德,恩被泉石。師何固辭?」

 

訥曰:「予濫廁僧倫,視聽不聰,幸安林下,飰蔬飲水。

雖佛祖有所不為,況其他耶?」

先哲有言:大名之下難以久居。

予平生行知足之計,不以聲利自累。若厭於心,何日而足?

故東坡甞曰:知安則榮,知足則富。

避名全節,善始善終。在圓通得之矣!

 

圓通以目疾耳背推辭不赴,並推舉大覺應詔,並非自視清高。

而是有自信,確信大覺可以做的比自己好、比自己出色。事實確是如此,

所以「天下賢訥知人。」

 

而大覺應詔並非貪圖功名,而是不辱使命。《羅湖錄》稱曰:「大覺之不暴耀,足以羞挾權恃寵者之顏。」

 

因此,圓通之避名全節與大覺之不辱使命,真佛門懿行,僧之貴也!

 

 

(完)1080604

 


禪門趣談四 裴休送子出家 (上)(下)

禪門趣談四 : 裴休送子出家 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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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四

裴休的兒子裴文德年紀輕輕就中了狀元,當上翰林。但裴休不希望兒子過早涉足仕途,據寧鄉溈山寺記載:唐宣宗大中三年(849AD)皇子得惡疾,群醫束手無策,時任宰相的裴休,遂送自己的兒子,代皇子出家。

 

這是多麼難得啊!若非十分虔誠的佛化家庭,實難以致此!

 

由於裴休任湖南刺史時,常親近靈祐禪師(溈仰宗的創始人),並長期護持密印寺(今湖南寧鄉縣)。因而送兒子到溈山密印寺跟隨靈祐禪師出家,

 

並作<送子出家詩>(收入《禪門日誦》):

 

汝及出家須立志,求師學道非容易。

燒香換水要殷勤,佛殿僧堂勤掃拭。

 

莫閒游、莫嬉戲,出外分明說去處。

三朝五日不歸家,妙法何曾聞一句。

 

敬師兄、訓師弟,莫在佛門爭閒氣。

上恭下敬要謙和,莫輕他人自逞勢。

 

衣食難、非容易,何必千般求細膩。

清齋薄粥但尋常,粗布麻衣隨分際。

 

榮華止在紫羅袍,有道何須黃金貴。

解三空、明四智,要超初果至十地。

 

禮觀音、持勢至,別人睡時你休睡。

三更宿盡五更初,好向釋迦金殿內。

剔明燈、換淨水,禮拜如來求智能。

報答爹娘養育恩,天龍八部生歡喜。

 

誠如其所集《黃檗斷際禪師宛陵錄》內所云:「

 

塵勞回脫事非常,緊把繩頭做一場;

不是一翻寒徹骨。爭得梅花撲鼻香!」

 

又作「警策箴」,勉其子精勤向道,莫荒廢大好時光。偈云:

 

含悲送子入空門,朝夕應當種善根。

身眼莫隨財色染,道心須向歲寒存。

 

看經念佛依師教,苦志明心報四恩。

他日忽然成大器,人間天上獨稱尊。

 

又偈:

 

江南江北鷓鴣啼,送子忙忙出虎溪。

行到山窮水盡處,自然得個轉身時。

 

靈祐為裴文德取法號,名為「法海」。(與六祖大弟子法海同名異人)

 

裴休並要求靈祐派他盡做運水搬柴之類的苦差事,藉以磨練他的心志、傲氣。

 

起初因父命難違,只得強自隱忍。但常年累月地勞役粗活,身心疲憊之餘,法海有點扛不住,漸漸地起了煩惱、怨氣,不免埋怨。

 

有一次在為大眾擔水,累得滿頭大汗,便滴咕道:

「翰林擔水汗淋腰,和尚吃了怎能消?」

正巧被靈祐聽到,靈祐笑説:

「老僧一炷香,能消萬劫糧。」

法海聽了,大為慚愧,從此甘心執勞役。1080530(待續)

 

 

禪門趣談四 : 裴休送子出家 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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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四

法海後來在靈祐的建議下,出外參學。來到東晉高僧慧遠大師住錫過的廬山。法海效法前輩高僧的苦行方式,日中一食,夜不倒單,以禪觀度日,因而被稱為「裴頭陀」。

 

後又到鎮江氏俘山(今金山)的澤心寺。見殿宇傾頹,雜草叢生,滿目瘡痍,不禁悲從中來,遂發願修復此一古剎。

 

燃指供佛,巖洞苦修,禪坐之餘開山闢田,修復殿宇,多方籌措資金。

 

據《金山寺志•裴頭陀》云:「唐裴頭陀,生而穎異,胎素不群,乃河東裴相國休公之子也,因作文送出家,行頭陀行,精煉形神,清齋一食,六時危坐。後來金山塔旁巖洞中,每入禪觀,降龍斷臂,重興殿宇,功成而不知所之。」

 

南唐.僧應之的《頭陀岩記》說:「金山昔名浮玉,因裴頭陀江際獲金,(唐)貞元二十一年,節帥李奇奏聞,賜名金山。」

 

《金山志》亦記載:「蟒洞,右峰之側,幽峻奇險,入深四五丈許。昔出白蟒噬人,適裴頭陀驅伏獲金,重建精藍。」

 

澤心寺山中有條白色蟒蛇會傷人,山下信眾談蟒色變,沒人敢上山燒香禮佛。法海到澤心寺之後,雖在降伏蟒蛇的過程中被蟒蛇咬傷右臂,最終還是把白蟒給降伏,解除了蟒蛇之患,是「降龍斷臂」之説。

 

宋朝張商英有詩道:「

 

半間石室安禪地,蓋代功名不易磨,

白蟒化龍歸海去,岩中留下老頭陀。」

 

這首詩被製成楹聯,今掛在法海洞中。

 

法海被尊為金山寺(今江天禪寺)第二代開山祖師,稱「開山裴祖」。

重興殿宇後,淡泊名利,功成而不知所至。

 

弟子們在他坐的石洞裡雕了尊石像供奉。

 

明代文學家馮夢龍《警世通言•白娘子永鎮雷鋒塔》故事中,有道高僧法海禪師可能就是據此創作。

 

宋元話本的人,張冠李戴,牽強附會創作出來的「傑作」,與歷史上確有其人的高僧法海是兩碼事。

 

裴休以「真儀可觀,高僧何在?」詢問寺僧,但其卻能「含悲送子入空門」,並勉子「身眼莫隨財色染,道心須向歲寒存。」、「他日忽然成大器,人間天上獨稱尊。」誠屬難得。

 

而法海也蠻爭氣,出家不仗家世,能苦修頭陀行,更顯家教之端莊。

 

裴休父子真佛門佳話。1080531(完)

 

 

近年日本奈良唐招提寺主持,護送鑑真大師法像回揚州大明寺探親時,順訪金山寺,據說進法海洞膜拜,見法海塑像,特別審視法海手掌,果然有斷指一節,十分感動。


禪門趣談三:黃蘗與裴休(上)(下)

禪門趣談三:黃蘗與裴休 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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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三

一、黃蘗與裴休(上)

裴休拜黃蘗,執弟子禮因緣,《指月錄》卷十有敘述:

 

師(黃蘗)曾散眾,在洪州開元寺。

 

裴相國休,一日入寺行次,見壁畫問寺主:「這畫是甚麼?」

寺主曰: 「高僧真儀。」公曰: 「真儀可觀,高僧何在?」寺主無對。

 

公曰: 「此間有禪人否?」曰近有一僧,投寺執役,頗似禪者。

 

公遂請相見曰:休適有一問,諸德吝辭,今請上人代酬一語。

師曰: 「請相公垂問。」公舉前語,師朗聲曰:「裴休」,公應諾。

師曰:在甚麼處?

 

公當下知旨,如獲髻珠,延入府署,執弟子禮。」

 

大部份人有個通病就是,眼睛盡往外看。看別人、秤量别人,鮮少有反躬自省、反觀自身的。

 

蘇東坡微服過訪(玉泉寺、在今湖北當陽)。

師(承皓禪師)問尊官高姓?

坡曰: 「姓秤,是秤天下老和尚底秤。」

師乃喝一喝曰: 「且道者喝重多少?」

坡無對。(《宗鑑法林》卷52)

 

蘇東坡、裴休也不例外,都犯了這一毛病。裴休詰問「高僧何在?」被黃蘗反問「官人何在?」而折服。

如馬祖責問大珠慧海「自家寶藏不顧,拋家散走作麼?」自家寶藏、自家主人翁何在才重要,

 

「高僧何在?」干卿何事!

 

在黃蘗的指導下,裴休不僅徹底通達了祖意,對教相也精通。

諸方禪德都讚嘆裴相國不愧出於黃蘗門下。

 

正所謂「具大法勢力,然後能化得大勢之人也。」

(待續)

 

 

禪門趣談三:黃蘗與裴休 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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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三

二、黃蘗與裴休(下)

 

《祖庭事苑》卷3:「裴相國。唐裴休,字公美。河內濟源人,志操堅正。

童齓時,兄弟同學於濟源別墅,休經年不出門,晝講經籍,夜課詩賦。

虞人有以鹿贄兄(裴)儔者,儔與弟(裴)俅炰之,召休食。休曰:「我等窮(書)生,菜食不充,今日食肉,翌日何繼?無宣改饌。獨不食。」……

休性寬慧,為官不尚激察,而民吏畏服,善為文,長於書翰,自成筆法。

家世奉佛,休尤深於釋典。太原鳳翔近名山,多僧寺,視事之隙,遊踐山林,與義海僧講求佛理。

中年後,不食葷血,常齋戒,屏嗜欲。香爐.貝典不離齋中,詠歌贊唄以為法樂。時人重其高潔,而鄙其太過,多以辭語嘲之,休不以為忤。」

 

裴休曾隨圭峰宗密學習華嚴,精通《華嚴》教旨與禪宗心要。圭峰有所著述,都請他撰序,如<圓覺經序>、<華嚴經法界序>、<禪源諸詮集都序>等。

 

相較黃蘗就不是這樣。

「裴一日請師(黃蘗)至郡,以所解一編示師,

師接置於座,略不披閱。良久曰:「會麼?」裴曰:「未測。」

 

師曰:「若便恁麼會去,猶較些子,若也形於紙墨,何有吾宗。」

 

(裴休把一篇心得文章給黃蘗看,黃蘗看也不看就擱置一旁,好一會問裴休:「瞭解嗎?」裴休答:「不瞭解。」黃蘗說:「你用我所示的方法去瞭解,也許還能把握一二;如果用文字來表達,那就完全失去了吾宗的精神。」

 

《黃檗斷際禪師宛陵錄》:「裴相公問師曰:「山中四五百人,幾人得和尚法?」師云:「得者莫測其數,何故?道在心悟,豈在言說,言說只是化童蒙耳!」)

 

裴乃贈詩一章曰:

自從大士傳心印,額有圓珠七尺身。

挂錫十年棲蜀水,浮盃今日渡漳濵。

一千龍象隨高步,萬里香花結勝因。

擬欲事師為弟子,不知將法付何人?

 

師亦無喜色,裴既領旨,復博綜教相,

以弟子禮事師,以昆仲友圭峯。

甞親書大藏經五百函,所製法苑文字,諸方重之。」(《指月錄》卷十)

 

可見裴休與黃蘗之間的道情之深。

 

因此有人,「甞問佛印元禪師曰,裴休愛黃蘗,重圭峰,優劣如何?

 

元曰:在黃蘗為優。天曰:何以知之?

 

元曰:甞讀裴休所作<圭峯塔銘序>云:

『休與師,於法為昆仲,於義為朋友。』

 

又甞覧《傳燈錄》裴公贈黃蘗詩云:

『擬欲事師為弟子,不知將法付何人?』

 

其愛重優劣可知矣,人皆以為名對。」

(《祖庭事苑》卷三)

 

據說,裴休曾遇一位天竺異僧,送他一句話:「大士涉俗,小士居真;

欲求佛道,豈離紅塵?」

 

也許異僧可能看出裴休有出家之意,更知他另有使命(武宗毀佛時,裴休雖身為重臣,但卻能功祿盡拋,挺身衛護聖教。宣宗即位後復興佛法,裴休任宰相,使佛教在短短幾年內復興。)所以不鼓勵他出家吧。

 

中年以後,斷絕肉食,摒棄諸欲,焚香誦經,世稱「河東大士」。一生的作為,在中國佛教史上,堪稱「宰相沙門」。

唐宣宗譽為「真儒者」。

 

裴休有段名言,常為後人所引用:「

 

鬼神沈幽愁之苦,

鳥獸懷獝狖之悲。

修羅方瞋,諸天耽樂;

可以整心慮、趣菩提者,

唯人道為能耳。」(《圓覺經序》)

 

六道生趣中,人道成佛最易。

 

明末四大高僧之一的憨山大師,便引用他的話,說:「

由是觀之,捨人道無以立佛法,非佛法無以盡一心。

是則佛法以人道為磁基,人道以佛法為究竟。……

 

人道者,乃君臣父子夫婦之間,民生日用之常也。」(《憨山老人夢遊集.論行本》)

 

蓮池大師亦云:「人道未全,焉知佛道?」民國.太虛大師則說:「人成即佛成」人為凡聖之本,應珍惜把握人身。

 

佛說:「得人身者如爪上泥,失人身者如大地土。」因此,

 

人身難得今已得,佛法難聞今已聞;

此身不向今生度,更向何生度此身?

 

誠如是!(完)

 

註:

獝ㄒㄩˋ鳥獸驚恐飛散的樣子。

狖ㄡˋ黑色的長尾猴。

 

畜生道懷著如鳥獸猿猴驚恐飛散不安的悲哀。

 


禪門趣談二:唐宣宗的一段佛門因緣

禪門趣談:唐宣宗的一段佛門因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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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趣談二

《佛祖統紀》卷42:「初帝(唐宣宗李忱)為光王,武宗忌之,拘於後苑,將見殺。中官仇士良詐稱光王墜馬死,因脫身遁去,至香嚴(智)閑禪師會下,剃髮作沙彌,同遊廬山。

閑師題瀑布云:

 

『穿雲透石不辭勞,遠地方知出處高。』

 

閑方停思,沙彌續之云:

 

『溪㵎豈能留得住,終歸大海作波濤。』(我出家是暫時性,終會回皇宮的。)

 

閑始知非常人。

 

後至鹽官海昌(今浙江杭州海寧縣海昌院)見齊安禪師(俗姓李,唐朝帝室後裔,因先人遷播,深避世榮,故不言其系族。)自稱「有光」。安奇之,即命為書記。

 

時黃蘗運禪師為首座,一日拜佛。

 

光問之曰:「不著佛求用禮何為?」運便掌。

又問:「不著佛求常作如是事。」運又掌。

光曰:「太粗生。」運又掌。

曰:「者裏說恁麼粗細。」

 

安師一朝謂之曰:「

時節至矣,毋滯蟠泥,乃以佛法為囑。」

 

未幾武宗崩,百官迎王即位。

屢遣使以師禮召安,安力辭。及終,

勅諡『悟空禪師』。」

 

這段文傳達了李忱逃難避禍到佛門,遇到三位重要禪師:智閑、齊安、黄蘗三人。

從他與智閑出遊,吟誦瀑布詩中,透露出內心想回皇宫的渴望。所以氣魄、口氣不同一般人,甚至與現在是出家沙彌身份不符,智閑自此刮目相看。

 

但一地無法久居,離開香嚴寺來到海昌,遇到齊安跟黄蘗。

 

齊安可能看得出李忱終歸會回皇宮,又與之同為唐朝帝室後裔,所以算照顧他的,給他當書記,文書工作,而非遣其劈柴挑水勞役。因緣時節到了還請他回去,並囑以日後要護持佛法。

 

所以李忱回京真當上皇帝後,對齊安是尊崇的,「屢遣使以師禮召安」。

(齊安真瞭解「福禍相依」之理,屢召不至,以全其身。)

 

然而,老婆心切的首座和尚黃蘗,就沒這份福氣。

 

黃蘗與唐宣宗的一段因緣,

《指月錄》卷十記載的比較清楚:「

 

師(黃蘗)在鹽官,殿上禮佛次,

時唐宣宗為沙彌。

問曰:「不著佛求,不著法求,不著僧求,長老禮拜當何所求?」

師曰:「不著佛求,不著法求,不著僧求,常禮如是事。」

彌曰:「用禮何為?」師便掌。

彌曰:「太粗生!」

師曰:「這裏是甚麼所在? 說粗說細。」隨後又掌。

 

大凡一般人做事總有個目的,讀書求功名,布施求福報,

長老禮佛「當何所求?」

但對開悟者而言,人人本具如來智慧德相,是人人本來面目,既是人人本具、個個不無的本來面目,「夫復何求?」

 

《傳心法要》云:「

 

唯直下頓了自心本來是佛,

無一法可得,無一行可修,

此是無上道,此是真如佛。」

 

《瑜伽燄口施食集要》

<結發菩提心印>也云:「

觀心、佛、眾生,三無差別。

於一念間,融成廣大月輪,清涼皎潔,

與虗空等。

……如秋毫之末,非有非無,不加了知。

 

當爾之時,

無佛可成、無生可度、無行可修、

煩惱菩提生死涅槃,了不可得。

 

此為一大要妙,宜善用心!」

 

修行不就是把自家主人翁找出來、開發顯現出來,讓自家這尊佛不要再作夢睡覺,要能放光才是。

 

我有明珠一顆,久被塵勞關鎖。

今朝塵盡光生,照破山河萬朵。

(宋.茶陵鬱禪師)

 

福州古靈神贊禪師,於本州大中寺受業後,行腳遇百丈開悟,却迴本寺。

受業師問曰︰「汝離吾在外,得何事業?」曰︰「並無事業。」

遂遣執役。

 

一日,因澡身,師命去垢。師乃拊背曰︰「好所佛殿,而佛不聖!」

其師迴首視之。

師曰︰「佛雖不聖,且能放光。」

 

所以黄蘗答以「常禮如是事」是以禪者直契本源、不落階梯在回答李忱。

 

或許「藥山看經」公案,可進一步說明跟呼應黄蘗的回答。

 

昔藥山惟儼禪師,看經次。

僧問:「和尚尋常不許人看經,為甚麼卻自看?」

師曰:「我祇圖遮眼。」(《指月錄》)

 

「常禮如是事」、「祇圖遮眼」,開悟者的心境便是如此。有緣度眾、無緣度日,任運自在。

 

可惜李忱體會不到。在他的內心深處出家是暫時的,他還想回皇宮去。

「溪㵎豈能留得住,終歸大海作波濤。」

 

所以對開悟者的「常禮如是事」、「祇圖遮眼」旨趣、心境是無法瞭解、體會不到。才會問「用禮何為?」(「那還禮拜做什麼?」)

 

黃蘗使出棒喝手段,打了他一巴掌,看他會不會醒悟。

 

李忱終究禁不住黃蘗的「辣手」(我可是皇子!),說了句「太粗魯了!」

但黃蘗仍不放過,認為

 

此是法王殿,是論法的。

不是金鑾殿,在論什麼粗細禮儀。

再給巴掌。

 

這巴掌樑子結大啦!

 

黃蘗圓寂。「上賜黃蘗為粗行禪師。裴休奏改為斷際。」

 

裴休為其師黃蘗上奏緩頰說,黃蘗當時三巴掌,是幫皇上斷前、今、後三際。

遂改為「斷際禪師」。

 

黃蘗有這膽識,真婆子心切啊!


禪門趣談一:以圜悟克勤禪師、夾山善會禪師為例

以圜悟克勤禪師、夾山善會禪師為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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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公案趣聞

謙則受教有地,而取善無窮:

以圜悟克勤禪師、夾山善會禪師為例

范沖淹是北宋名臣,也是個虔誠佛弟子。

《空谷集》卷1:「范文正公捨宅為寺,寺名天平,延浮山遠禪師為住持。公凡蒞所守之地,必造寺度僧,興崇佛法,賢徳之僧必與友善。……公之子孫蕃衍代代為官,迨今不絕。非佛福田中所植隂徳,感動天心能若是乎?」

 

宋仁宗景祐四年,出守鄱陽,慕承古禪師道風,屢就問道。時薦福院虛席,范沖淹請師住持,躬率四眾,就芝山迎請。承古禪師曾致書與范沖淹云:「丈夫各負冲天氣,莫認虗名汙自身;撒手直須千聖外,纖毫不盡眼中塵。」

 

圜悟克勤禪師(1063-1135)初在成都講肆,范丞相伯才見其器質不凡,因作長篇,激其往南方行腳,其詞曰:

「觀水莫觀汙池水,汙池之水魚鱉卑;登山莫登逶邐山,逶邐之山艸木希。

 

觀水直觀滄溟廣,登山直上泰山上,所得不少所見高,工夫用盡非徒勞。南方幸有選佛地,好向其中窮玅旨,他年成器整頹綱,不負男兒出家志。大丈夫兮休擬議,豈為虗名滅身計,歡諧時節苦無多,却被光陰暗添歲。

 

成都況是繁華國,打住只因華酒惑。

吾師本是出塵人,肯隨齷齪同埋沒!

吾師幸有虹蜺志,切莫蹉跎向泥水。

君不見吞舟之魚,不隱小流;

合抱之木,豈生丹丘。

大鵬一展九萬里,肯同飛燕著沙鷗。

何如急流千里驥,莫學鷦鷯戀一枝。

直饒講得千經論,也落禪家第二機。

白雲本自戀高臺,暮罩朝籠不暫開。

為赴蒼生霖雨望,等閑猶自出山來。

又不見,荊山有玉名瓊瑤,良工未遇居蓬蒿,

當時若不離荊楚,爭得連城價倍高!」

 

時圜悟禪師雖居學位,已稍有名氣,在講經說法度眾了。然范仲淹勸禪師不要得少為足,夜郎自大,應眼光放遠、心胸放大,效法大鵬展趐九萬里(莊子消遙遊)出外行腳參方。走出去,世界就在你眼前;走不出走,眼前就是你的世界。「當時若不離荊楚。爭得連城價倍高!」真是鏗鏘有力。

 

圜悟禪師聽進去了。真所謂:「謙則受教有地,而取善無窮。」遂出蜀遊方,遍參明師,最後在五祖山法演禪師處大徹大悟,終成大器。盡得法演禪師之奧旨,成為宋朝禪門大宗匠,大振襌風!

 

宋徽宗大觀四年(1110)六月,宰相無盡居士張商英「寓荊南日,道學自居,少見推許。圜悟艤舟謁之,劇談華嚴旨要。」圜悟禪師以華嚴妙旨融通禪意,縱橫無盡的辯才,得到了張商英這位比圜悟禪師年長二十歲的,而且與圜悟禪師的師長們有過多年應酬往來,又在宋徽宗大觀、宣和年間位居百僚之首的同鄉前輩「無盡居士」,真誠的激賞和推崇。並讚歎:「圜悟融通宗教若此,故使達者心悅而誠服,非宗說具通安能爾耶!」有「僧中管仲」之美譽。在心悅誠服,心解意開之際。張商英欽佩圜悟禪師之悟境和思辨才量,於是,恭請禪師將其平生參學所悟之境界,綴成文字,以貽後昆。 圜悟禪師蒙其激勵,留在湖湘著述了這本名震四海的禪門第一書——《碧巖錄》十卷。

 

《碧巖錄》係圜悟禪師住於成都昭覺寺、夾山靈泉禪院、湘西道林寺等三處期間,前後二十年間,對雪竇重顯禪師《頌古百則》的解釋,由其隨聽弟子門人編集記錄整理。 雪竇重顯禪師,本為北宋初年的雲門宗風之傳人,工於詩頌,機鋒犀利,有孤危險峻、簡潔明快之風格,由此,往往於片言只語之中,顯示其超脫言外,獨步感悟之禪風。 其臨終前的經典話語「平生唯患語之多矣」,充分顯示其對自己一生的反思,以及他的悟境。 雖然,圜悟克勤禪師出於臨濟宗門楊岐宗門下,但是,其機鋒與雲門宗的重顯禪師頗為心儀投緣,故他一生中流傳於世的兩部著作,《碧巖錄》與《佛果擊節錄》二卷,係分別根據重顯禪師的《頌古百則》和《拈古百則》,以其超凡領悟力,別具一格的「垂示」、「著語」、「評唱」 等詮釋方式, 在公案和話頭流行於有宋一代後,尚屬首次十分新穎。 具有篳路藍縷,啟山林之功。再加其非比尋常的駕馭語言文字的天賦,促使《碧巖錄》,成為中國「宗門第一書」對後世禪學發展影響甚鉅,盛名更遠播至東瀛。對後世禪學及日本禪宗、茶道影響甚鉅。

 

北宋徽宗,受賜紫袈裟,號「佛果禪師」。南宋高宗賜號「圜悟禪師」,對禪師極為禮遇,敬重有加。嗣法弟子有虎丘紹隆、大慧宗杲(并稱二甘露門)等龍象七十五位。其中,虎丘紹隆之法嗣,相傳不息。而其給虎丘紹隆的「印可狀」(禪宗認可修行者的參悟並允其嗣法的證明),輾轉傳到紹隆門下的日本弟子,後被日本京都大德寺的一休禪師收藏。一休是四川僧人蘭溪道隆的第六代傳人,也算是圜悟禪師的第十二代傳人了。一休再將「印可狀」傳給弟子村田珠光(日本茶道開山祖)。珠光對此墨寶情有獨鍾,格外珍惜。每每將之掛在茶室壁龛上,點茶、參究。終於悟出「佛法存于茶湯」的道理:

 

「佛法並非有什麽特別的形式,

它存在于每日的生活之中,

對茶人來說,佛法就存在于茶湯之中,

別無他求。」

這就是日本「茶禪一味」的境界。

 

圜悟禪師「印可狀」中雖無一個「茶」字,但卻是日本茶與禪結合的最初標誌,是「墨迹開山」典故的由來。至今成為日本茶道界最高的寶物。

 

「荊山有玉名瓊瑤,良工未遇居蓬蒿,當時若不離荊楚,爭得連城價倍高!」范沖淹的知人善誘,功不可抹。圜悟禪師的謙虛受教,受益匪淺。禪師當時若沒有接受范沖淹的激勵,或許就沒有後面這麼大的成就吧?!

 

至於題名「碧巖」二字,悉圜悟禪師所住夾山靈泉寺(唐咸通十一年(870)由善會禪師所開創)又名碧巖,故稱之。

 

無獨有偶,夾山靈泉寺開山祖師夾山善會禪師,也是受道吾禪師的勉勵指引,毅然放下住持地位,「易服而往」,虛心前往華亭船子處就教而開悟,而後來到夾山,開山聚眾。可以說冥冥之中似乎有某種因緣在促使物以「類」聚。

 

道吾宗智、船子德誠與雲岩曇晟三位禪師,同為藥山惟儼禪師之入室弟子,是同門師兄弟,關係匪淺。船子德誠節操高邈,度量不群,從藥山那兒得法後,準備離開。臨行前,告訴道吾、雲岩二師兄說:「公等應各據一方,建立藥山宗旨。予率性疏野,唯好山水,樂情自遣,無所能也。他日後知我所止之處,若遇靈利座主,指一人來,或堪雕琢,將授生平所得,以報先師之恩。」說完便來到秀州華亭擺渡,人稱「船子和尚」。一擺就三十年之久。一邊擺渡,一邊等待合適的接法者。直到道吾給他介紹了夾山善會禪師。

 

當道吾禪師行腳來到京口(今江蘇鎮江),正遇夾山上堂示眾。僧問:「如何是法身?」山曰:「法身無相。」又問:「如何是法眼?」山曰:「法眼無瑕。」時道吾亦隨眾聽講, 不覺失笑。

 

夾山下座,謙虛恭敬問道:「某甲適來祇對這僧話,必有不是,致令上座失笑。望上座不吝慈!」道吾曰:「和尚一等是出世,未有師在。」(和尚您很優秀,可惜還未開悟)山問:「某甲甚處不是,望為說破。」道吾曰:「某甲終不說,請和尚卻往華亭船子處去。」夾山問:「此人如何?」道吾曰:「此人上無片瓦,下無卓錐。和尚若去,須易服而往。」

 

道吾說這位禪師很平常很普通,沒啥身份地位,不像大和尚您,是一方之主又領衆說法。若要去,得“易服而往”放下身份地位去,才有用、才受用。

「山乃散眾束裝,直造華亭。」夾山也很有氣魄,當下毫不猶豫眷戀,拆夥散衆關廟,放下住持身段,隻身前往。終於在船子德誠座下開悟。船子德誠很高興,三十年來,天天駕船渡人,今天總算後繼有人、釣到大魚了,說:「釣盡江波,金鱗始遇。」

 

很有趣的是,夾山的得法弟子,洛甫元安禪師,原是臨濟大師的得意侍者。臨濟嘗對大眾讃美說:「臨濟門下一隻箭,誰敢當鋒。」洛甫蒙讚美,自謂已足、已滿,尾巴遂翹起來。日後對大師的教誨,便不全然信受,因而負氣離開。臨濟明日昇堂曰:「臨濟門下有個赤梢鯉魚,搖頭擺尾,向南方去,不知向誰家齏甕裡淹殺!」

 

洛甫遊歷諸方後,來到夾山道場旁結庵自修,經年不訪夾山。後被夾山修書燒庵激出,終在夾山一句「龍銜海珠,游魚不顧。」而開悟。

 

謙受益,滿招損。

了凡云:謙則受教有地,而取善無窮。

夾山因謙就教道吾,遂被船子釣;

洛甫因滿而離師,終被夾山淹殺。

一個被其師讚為:釣盡江波,金鱗始遇。

一個被師責為:赤梢鯉魚,不知被誰淹殺!

 

謙虛與自滿就差在這裡。

終在「龍銜海珠,游魚不顧。」下被殺!

師徒不離“魚”,真禪門趣談,博君玩味。